不掺杂任何情绪的一句话,却透露出过去从未有过的疏离。
气氛变得凝重,在目光交汇的短短几秒中,陷入僵局。
秦煜时和纪霖风认识的时间不短,他很清楚纪霖风是个性情随和的人,但这不代表纪霖风没有脾气。
而少有的几次动脾气,无一例外都和纪斐言有关。
秦煜时已猜到他的来意,未主动挑明,而是侧身退开一步:“进来坐吧。”
纪霖风随他入室,在沙发上坐下,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茶几,停留下那盒未拆封的BYT上,眉头微微蹙了下,眼底的神色分外复杂。
秦煜时拿过旁边的茶壶,给他倒了杯热茶:“今天刚泡的,顶级的金瓜贡茶,应该会合你口味。”
“谢谢,”纪霖风收回目光,态度还算客气,“你也坐吧。”
秦煜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,而后才放下茶壶,在他对面坐下,明知故问:“纪哥想聊什么?”
“是啊,姜哥,”纪斐言很自然地同他打了个招呼,“今天挺巧?”
“嗐,算不上巧,我也知道纪老师要来,才会特意多留了一会儿。”
“姜老师有事找我?”
“是啊,虽然纪老师没跟环耀影视签约,但沈总和纪哥都记挂着你呢,正好也有些事情托我跟纪老师说。”
“我来探望晏伯父,既然姜哥有事要说,我们待会儿找个地方说吧。”
“行,那我下去等你。”秦煜时一早刚拜访过纪长宇,自从进入宴会厅后,全程就没插手过一件多余的事。
他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纪斐言,毕竟纪怀星和纪霖风和纪家关系不好的事人尽皆知,而他也不过是作为晚辈,代表电影协会的故人来出席这场寿宴。
身后有脚步声响起,在他身侧停下:“那是纪霖风的儿子吧,听说秦导跟他有过合作?”
来与他搭话的是仅几面之缘的圈内人,算不上朋友。
“嗯。”秦煜时端着酒杯注视着那个方向,眼神讳莫如深,片刻后才移开视线,慢条斯理地喝光了剩下的半杯酒。
烈酒入喉,如燎原的火一般烧灼过五脏六腑,也侵扰着多年来如冰川般岿然不动的理智。
男人笑着开口:“秦导大概不知道吧,纪家这个孩子从小就不太受宠。”
听到这话,秦煜时眉头微微蹙了下:“怎么说?”
“太凉薄了,”男人感慨道,“他妈是难产死的,他爸对他好得要命,可死的时候他一滴眼泪都没流。而且听人说,他有严重的自毁倾向,纪家的人都称他是娘胎里就会杀人的怪物。”
秦煜时怔了怔,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,似一把尖锐的冰锥毫无征兆地刺入他心脏,溅开一片冰冷的血渍。
他不可避免地想起纪斐言第一次和他上床的那晚,他在纪斐言手臂上窥见的刀伤。
当时的他以为只是不小心,现今想来才后知后觉,那也许是伴随纪斐言二十多年来的噩梦。
纪怀星的侄子,纪霖风的儿子……从纪斐言踏足娱乐圈的第一天起,他的身上就被贴上了无数属于其他名字的标签。
对纪斐言来说,整个娱乐圈其实有大半都是熟人。
不是与纪霖风有过合作,就是纪怀星的朋友。
但当潮涌的浪花企图吞没一切时,对他伸手的人又有谁呢?
想要践踏他、看他堕落的人比比皆是。
这些人拿挑剔的目光盯着纪斐言,就像十年前等待纪怀星跌下神坛一样,想看纪家一朝败退,天之骄子沦落为丧家之犬,成为阴暗鼠辈的玩物,豺狼虎豹亦虎视眈眈,在角落里伺机等待奚落与嘲笑的机会。
这一刻,纪斐言在秦煜时眼里像极了纪一舟。
以这个身份尚存的价值为钩饵,游走于或轻视或攀附的目光之间,做着他并不喜欢的应酬。
秦煜时突然很想将他的酒杯夺过来,让他少喝一杯酒。
哪怕只是一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