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含茂此刻头靠后仰着,眼中空洞,刚才的一幕还在她的脑中不断回放。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到,在那个情况下,竟然连还击的勇气都没有。看着自己颤抖地双手,上面明明没有任何东西。可她却在手上看到浣然和琅宁的血,血让她变得不再干净。到底怎么做才能拯救别人,而不是害死别人?李含茂在内心不断回忆他们的死,并且在心里告诉自己:他们都是被你害死,跟黑白童子没关系,你才是凶手。惩罚能推着她往前走,让她不要屈服在这里。这一切都被一直关注着她的杜往生看到。杜往生的声音传来:“新月夜的开坛恐怕还要一段时间……”她不想听,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,心里恐惧与人接触,潜意识里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灾星,只要她贴近任何一个人,就会给对方带来坏运气。“李道友……李含茂你能不能听我说话?”李含茂湿润的眼终于移去看他,他的眼尾染着悲伤。奇怪,杜往生什么都不知道,方才经历一切的人是她,他的眼中是在替谁泛起伤痛。他们对视时,李含茂听到符纸响动地声音,离她很近,她神经紧绷着一听到这个声音,就觉得黑白童子在接近,她脊背僵硬,要坐起来,想要逃跑,从这里逃离。只是还没来得及跑,杜往生把手盖在她的眼上,拉着她的小臂让她重新坐下来,还说:“一切都来得及,睡一觉吧。”视线花白,她睁眼闭眼的动作越来越慢。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睡觉,李含茂还想推开杜往生郑重其事告诉他:不要离我这么近,接近我只会伤害你。可她的眼皮好重,竟然真得粘在一起,让她逃避应该面对的事,锁在自己的空间里。李含茂好想假装忘记所有事情,就这样闭上眼安稳睡到师兄来找她,她要装成天真的样子,在他怀里让他抱着自己。“哥……”她糊涂了,但又好像知道什么。看更多好书就到:powen1吴升霖的手掌从她的脸上放下,听着李含茂呼吸逐渐均匀,知道她这是睡了。有些摸不透的情绪困扰着吴升霖,这时候只要祭本命符从这里逃出去就可以,还有空摘一支梅花带回去。只要把她留在新月夜里,他的手上一滴血都不用沾,就得以解决所有麻烦。可是他不忍心。他扶额,手滑下来拍自己锁骨处,放下来摸后腰,这时候小动作很多。吴升霖在原地转来转去,焦躁地情绪得不到安抚。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睛紧闭,睫毛因为哭过还是湿的……不忍心的情绪又来了——真麻烦……“你,唉……我是要取你性命,不是来救你,我告诉你,只帮你这一次,以后不要想着我还会帮忙。”他身体周围升腾着十张黄符,缓慢盖在李含茂身体上。符纸受他指示将李含茂封印在此处,一来作为保护用,二来能让她短时间进入睡眠状态。黄符周围隐隐发出一些红光,在碰到李含茂身体后符纸立刻隐去,一般人根本看不出被施过法术的痕迹。这个不知名的宗门,大概和瑶仙宗一样,也是要凑齐魂魄然后摆形祭祀。刚刚把他们扔在此处就走掉的黑白童子,可能是去拿魂。这中间还有点时间,吴升霖这时候有事情要做。他要去找郭汉历。那时候他听到黑白童子说什么,前世夫妻、魔血体修,虽然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说他们两人是前世夫妻,但毋庸置疑的是——他们叁人都是祭祀礼,只不过李含茂只找到他一人。一会李含茂醒来,他还得伪装成练气期,到时候她再说要去找郭汉历,自己不方便行事。别到时候救不出那只狗,还要把他也搭进去,现在趁李含茂睡着,他自己一人好办事。吴升霖先声明:“这是我帮你的第二次,以后我取你性命时不要说我心狠手辣。”说实话他根本不想救郭汉历,但是看在他一只当狗驮着他们赶路的份上,伸手救一下也不是不行。他出去后,从李含茂后面伸出了一双手,这双手的主人凭空凝出一捧水,洒在她的身上,烧光吴升霖留下的保护——除了头顶那张符没被烧净。随着这人的动作,烧符味道散出。这人意念之间就将李含茂衣物褪去,指头在她左肩处点了一下,快速长出来尖利的指甲将她肉扎到凹陷,燃烧的蓝火把她肩膀烧出一块红肿。“嗯?原来是你。”说话好像认识李含茂一般。“给蛮舒白帝磕头!”进来的黑白童子眼里满是狂热,哐哐叩首。蛮舒白帝除了脸之外的位置都长满鱼鳞,长冠上画满符咒,两根勾刺穿过下唇。他笑容迷人,五官端正,绛紫袍边绣着鱼纹,身体周围自带一圈光芒。从后走出来时,百颗珍珠自他念出汇为光源照亮此处。也是在这时,这房间的样子才显现出来。这里不是普通的房间,而是新月献魂的开坛点。坛不是真的天坛,是在地面用朱砂画得图案——所以刚才吴升霖没有注意到,误以为祭祀还没开始。本来吴升霖走后夫妻缺了一人无法开坛进行新月献魂,可坏就坏在吴升霖留下那张本命符,代替了他这个人。祭祀已成,蛮舒白帝甚至破例亲临诅冥宗。她好像躺在自己的卧室里,枕头垫地很高,李含茂稍微把头扭向一边,在她的书架上贴着一张纸,形状像一枚白色铜钱。然而环顾四周,这里并不是柴界。这张符纸和黑白童子用得那种好像,可她大概记得,这时2008年的事情——是大仙让爸妈贴在家里辟邪用得,不止她这间房有,家里每个地方都有。她躺在床上,感觉自己旁边还睡着一个人。李含茂掀起一半被子,里面是一个小女孩。看五官,这就是小时候的自己。小时候的她正在睡觉,脖子上出了很多汗,脸蛋红得不太正常,应该是正在发烧,不过不是普通感冒。08年她元旦生日的前一天,她得了水痘。“口琴,我的口琴……”小时候的她在说梦话。李含茂回想起那段时间里,自己一直很想周末回县里学口琴,但是爸妈不同意。爸妈不允许她再回县里,当然也不想让她参加兴趣班。李含茂下床,重新把被子给小时候的她盖好。卧室门开着,她走出去,客厅没有人,往那边看,是妈在厨房做饭。抽油烟机的声音下,李含茂听到有人在说话,是两个男的声音。李含茂往说话方向去,书房门留着一个缝,她从夹缝往里看。爸好像是刚回家,他的包扔在外面沙发上,身上的衣服还没换。哥哥穿着高中校服,袖子上沾着他的血。爸在推哥哥,哥反击的时候把爸的衬衣扯烂。李含茂低头看,衬衣扣子掉在地上。“我大学会赚到钱拿回来,先让她去吧,我一定能赚够这些。”哥挨了爸一记耳光,爸好像觉得用打得方式能让哥听话一样。指着他的脸骂:“你还是个小屁孩呢,说什么以后!就你那几个子,有本事把这么多年我和你妈的辛苦钱都还回来!”哥和爸在说什么?这些事她好像没有太大的印象,她心疼地看着哥脸上的伤,爸只要动手就喜欢打在人脸上,丝毫不会顾及他们怎么出门面对别人的目光。更不在乎他们可怜的尊严。“我说了,大学四年我一定能赚够,你们这些年养我们的钱我都会打给家里,现在能不能先让她去学口琴?”学口琴!李含茂抓紧门边,哥在和爸商量送她去上口琴班吗?门外有人敲门,妈妈要从厨房出来给人开门,李含茂赶紧躲回她的房间,其实现在没人能看得到她,可她还是慌张躲到自己的卧室里。年幼的她还没醒,在被窝里蜷缩着。李含茂努力回忆这天到底发生了什么,但是她只能零星记起和姨姥的儿子万息舅舅有关系。万息舅舅是干装修公司的,有天他接了个活,这家是个看事儿的,要重新装修,院里一层都用来供奉神仙。这种人在他们这边,都叫大仙。大仙里面,有人有真本事,有人就是打着给人看相治病的名义骗钱。开始爸妈只有五分信,可万息舅舅拿命担保说这人看得很准,爸妈有些松动,起初万息舅舅让爸找大仙看财运,爸听了,然后又让爸找大仙看他的肾炎什么时候能好,爸也听了。最后,爸主动找上大仙,说想请大仙来给哥看病。李含茂隔着她的卧室门听到外面有拳打脚踢的声音,有什么东西磕到茶几上,声音很响,外面是妈在又骂又劝。她还听到她家的玻璃茶几被掀翻碎了一地,声音大得吵醒了年幼的自己。李含茂手心不知什么时候攥成拳头,她想要出去,低头看,门被一只小手推开。年幼的自己慢慢打开门,她们一起看到,地上都是碎玻璃渣,溅落满地,连哥的头发上都有。万息舅舅膝盖抵着压在哥的后背上,爸站着抽烟,这时门铃响起,她听到妈说:“快别打了,大仙到了!”从门外走进一个六十出头的男人,李含茂看去,第一眼感觉他长得很像一条鱼。他穿着黑棉袄,兜里塞着一迭报纸,手上捧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,不知道里面装得什么,一进门他就把盒子放在李含茂家的梳妆柜上。“我把白帝请到你们家,专门镇压这里涌动的邪祟之气,谁都不要碰这个盒子。”李含茂现在只是虚无状态,不然她真想看看里面放着那个白帝是什么东西。大仙从棉袄兜里还掏出来一